經營管理知識-紅頂商人(doc 76頁)
經營管理知識-紅頂商人內容提要:
“稟大帥,”戈什哈向正在“飯後一局棋”的曾國藩請個安說,“浙江的差官求見。請大帥的示:見是不見?”曾國藩正在打一個劫;這個劫關乎“東南半壁”的存亡,非打不可,然而他終於投子而起。
“沒有不見之理。叫他進來好了。”
那差官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行裝;九月底的天氣,早該換戴暖帽了,而他仍是一頂涼帽,頂戴是亮藍頂子,可知是個三品武官。
“浙江撫標參將遊天勇,給大帥請安。”那遊天勇搶上兩步,跪下去磕頭,背上衣服破了個大洞,露出又黃又黑的一塊皮肉。
“起來,起來!”曾國藩看他那張臉,仿佛從未洗過似的;內心老大不忍,便吩咐戈什哈說,“先帶遊參將去息一息,吃了飯再請過來說話。”
“回大帥的話,”遊天勇搶著說道:“卑職奉敝省王撫台之命,限期趕到安慶,投遞公文,請大帥先過目。”“好,好!你給我。你起來說話!”
“謝大帥!”
遊天勇站起身來,略略退後兩步;微側著身子,解開衣襟,取出一個貼肉而藏的油紙包,厚甸甸地,似乎裏麵裝的不止是幾張紙的一封信。
那油紙已經破裂,但解開來看,裏麵的一個尺把長的大信封卻完好如新;曾國藩接到手裏,便發覺裏麵裝的不是紙,是一幅布或綢。翻過來先看信麵,寫的是:“專呈安慶大營曾製台親鈞啟。”下麵署明:“王有齡親筆謹緘。”
再拆開來,果不其然,是一方折疊著的雪白杭紡;信手一抖,便是一驚,字跡黑中帶紅;還有數處紫紅斑點,一望而知是血跡——王有齡和血所書的,隻有四個海碗大的字:“鵠候大援”;另有一行小字:“浙江巡撫王有齡謹率全省數百萬官民百拜泣求。”
曾國藩平主修養,以“不動心”三字為歸趨;而此時不能不色變了。
大營中的幕友材官,見了這幅驚心動魄:別具一格的求援書,亦無不動容,注視著曾國藩,要看他如何處置?曾國藩徐徐卷起那幅杭紡,向遊天勇說道:“你一路奔波,風塵勞苦,且先休息。”
“是,多謝大帥。”遊天勇肅然答說:“卑職得見大帥,比什麼都安慰;種種苦楚,這會都記不起來了。隻求大帥早早發兵。”
“我自有道理。”看他不願休息,曾國藩便問他浙江的情形,“你是哪天動身的?”
“卑職是九月二十從杭州動身的,那時餘杭已經淪陷。”遊天勇答道,“看樣子,現在杭州已經被圍。”
“杭州的城池很堅固。我記得‘一統誌’一說,是十個城門。”曾國藩念道:“‘候潮’聽得‘清波’響,‘湧金’‘錢塘’定‘太平’。宋仁宗的時候,處士徐仲晦,願子孫世世不離錢塘,說是永無兵燹之災。想來杭州可以守得住。”他念的那句詩,遊天勇倒是聽過,是拿杭州的十個城門,候潮門、清波門等等綴成詩成;至於什麼宋朝人的話,他就莫名其妙了。隻是聽語氣,說杭州守得住便無發兵之意,遊天勇大為著急,不能不說話。
“杭州的城堅固,倒是不錯。不過守不長久的。”“喔,”曾國藩摣開五指,抓梳著胡須問:“這是什麼道理?你倒說來我聽聽。”
“杭州存糧不足——。”
杭州雖稱富足,但從無積米之家。浙西米市在杭州東北方一百裏處的長安鎮;杭州的地主,每年所收租穀,除了留下一家食米之外,都運到長安鎮待價而沽,所以城裏無十日之糧。這年春夏,青黃不接之際,米價大漲;而杭州經過上年二月間的一番淪陷,劫掠一空,留下來的百姓,艱苦度日,哪裏來的錢購糧存貯?本來是想等新穀登場,好好作一番儲糧的打算,誰知兵敗如山,累累滿野,都便宜了太平軍。“唉!”曾國藩深深歎息,“在浙東的張玉良、李定太,如果肯拚命抵擋一陣就好了。”他接著又問,“守城最要緊的是糧食豐足。王撫台難道就不想辦法?”
“王撫台也在極力想辦法,去年就出告示,招商采買,答應所過地方,免抽厘稅。不過路上不平靖,米商都不敢來。”遊天勇說,“卑職動身的時候,聽說王撫台預備請胡道台到上海去采辦糧食軍火,也不知運到了沒有?”
“哪個胡道台?”曾國藩問,“是胡元博嗎?”“不是。是胡雪岩。”
“喔,喔,是他!聽說他非常能幹?”
“是!胡道台很能幹的;杭州城裏,大紳士逃的逃,躲的躲,全靠胡道台出麵,借糧借捐維持官軍。”
曾國藩點點頭,默想了一下杭州的形勢,隨又問道:“錢塘江南岸呢?現在浙江的餉源在寧紹;這條路線是暢通的吧?”“是。全靠這條路。不過——。”
“你說!有什麼礙口的?”
“回大帥的話,過錢塘江,蕭山、紹興、寧波一帶,都歸王大臣管;他跟王撫台不和。事情——。”遊天勇略微搖一搖頭,說不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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